阿袍

12 Jul.
宇宙之大 - 许嵩

【米耀】宇宙之大                  
  

金钱组暑假企划

我走遍天涯海角看潮起日落,也看过一张张脸幸福或落魄
如果能再一次把你拥入怀中,我会不会能假装并非一无所有
                                              ——许嵩《宇宙之大》

↑建议点开音乐同步食用∠( ᐛ 」∠)_
be预警,be预警


       0.

  2017年的5月20日,我在澳洲给另一个半球的王耀寄了封信。信里有穿得圆圆滚滚的我在南极和圆圆滚滚的企鹅的合影,不知道王耀看到的时候是会先嘲笑一句“真蠢”,还是先在我的照片上印一个吻。
  
  
  1.

  【你的脾气那么温驯如湖畔的风景,可能南极下一场雪让人很难留意】

  王耀第一次遇到阿尔弗雷德的时候,是2010年的初夏。他正坐在塞纳河边捧着他的速写本,把拇指和食指放到眼前对着亚历山大三世桥取景构图。
  
  正在考虑是往右挪一点好还是往左挪一点好,一张放大的年轻英俊的脸就从取景框冒了出来。
  
  “Excuse me?”
  
  速写本从被吓了一跳的王耀的膝盖上掉了下去,稳稳落在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里。一个金发的青年穿着印着自由女神像的T-恤,不好意思地挠挠自己不太妥帖的头发。
  
  “吓到你了吗?抱歉抱歉。”
  
  阿尔弗雷德,一个出生美国加州的职业摄影师,背着他的大背包冲撞入王耀的生命里的时候,仿佛在充满古典主义美学气息的画卷上添了极其后现代主义的一笔,突兀却又极其热烈。加州男孩浑身的阳光气息,几乎可以驱散尽巴黎连日雨水带来的绵延水雾。
  
  问路的摄影师没有从这同样来自外地的写生的建筑生口中得到自己的答案,索性坐到他旁边,看他纤长白净的手执针管笔画着流利的确切的线条,三两笔,景框里的构筑物已经初具轮廓。
  
  “我觉得你这里可以再添一些景观树,会让整体画面更协调。”
  
  摄影师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于是两个陌生人就在塞纳河畔愉快地度过了一下午,一晚上,学生欣喜地发现这个看上去大大咧咧并不怎么成熟的摄影师有许多独到见地,索性摊开之前画的所有作品请对方加以指点,报酬是做他法国随拍的模特,以及给出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等到夜晚深到他们面对面也看不清对方的脸,王耀才一拍脑门,想起导师之前说的集合的时间。打开静音模式的手机,已经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王耀在法国写生的半个月,就这么多了个半专业的指导者,他们一起拍了很多照片,也画了很多画。阿尔弗雷德非常擅长马赛笔速写,他喜欢那种大胆随性的笔触,虽然他的透视总让王耀觉得心情复杂,却整体画面却十分有味道。
  
  只是最后在荣军院广场,导师在发现这个金发蓝眸的外国小伙总是非常巧妙地出现在他们的实习路线上,把警惕的目光投向了挠着头发一脸无辜地看向王耀的摄影师上。
  
  “抱歉,导师,他是我的朋友。”异国初识,短短十几天,一向内敛持重,不善交际的王耀看着短促的阿尔弗雷德,说出了“朋友”这个词。
  
  踢着八公分高的高跟鞋还能灵活敏捷地带着一帮学生在法国的大街扫荡的女老师理解地摆摆手,同意了阿尔弗的加入。
  
  摄影师正大光明地领着中国学生走在香榭丽舍大街,用夸张的腔调和他叙述自己道听途说或者瞎编乱造的系列,梧桐树叶踩在脚底都是轻轻快快的吱呀声,有时候王耀烦了板着张脸嫌弃他,又被做鬼脸的青年逗笑。
  
  第十五天实习结束,他们分别在巴黎的机场,阿尔弗雷德伸出健实的胳膊搂住了他,把最后洗出来的一张照片插进了他胸前的口袋。
  
  “See you.”
  
  加州甜心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向身后挥了挥手。
  
  
  
  2.

       【我的脾气那么隐秘如黑夜的骤雨,有时急,有时宁,有时烦人心】

 

 
  在双脚踏上北京的土地的那一刻,阿尔弗雷德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快得有些失常,他擦了擦眼镜,正了正背着相机的包,有些茫然地坐在机场候车厅的座椅上。
  
  他很少有这么茫然的时候,更多时候他洒脱随意,想到哪儿做到哪儿,不迟疑不纠结。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北京,这次计划的中国行程原本没有这个城市,可是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了前往北京的机舱里。
  
  就像塞纳河畔他镜头后的眼睛突然捕捉到画画的东方少年,就莫名其妙地移不开了,周围那么多金发高鼻的法国当地人,他却傻乎乎地跑到一个中国人旁边问路,最后得逞地弄到了对方的联系方式时,心头涌上的欣喜也是他不理解的。
  
  “流浪人员求收养。”他对着打开门一脸愕然的王耀张开双臂,笑得没心没肺。
  
  于是就以在北京取景拍一个纪录片但是人生地不熟只有他这么一个朋友等等理由,住在了这所好几个中国学生合租的狭小公寓。
  
  阿尔把自己一个背包就装好的可怜家当以及一米七八的自己塞进唯一空闲的储物室,和建筑生们废弃的PVC板们睡在一起。
  
  UHU的味道并不好闻,但是隔壁厨房里王耀烧的饭菜的味道真得好闻极了。蹭吃蹭喝蹭住的摄影师也有点良心不安,知道在deadline前几周自觉担负起公寓的打扫任务。深夜推开王耀的房门,看见困极了他伏在堆满图纸的案前,睡梦中也是紧皱眉头,于是小心翼翼给他披上外套,却笨手笨脚踢到了工具箱,于是看到顶着黑眼圈的学生一个激灵醒过来,懊恼地拍自己头“怎么睡着了……”,明澈的眼睛都因难忍的困意蓄出眼泪。
  
  那样子,真是可怜,又可爱。
  
  阿尔决定把主编的文件扔一边,坐在他旁边帮他一起裁板。
  
  大设计的方案交上去后的那一天王耀整个人都活过来了,把自己打理得焕然一新敲开储物室的门,得意洋洋地转着钥匙环,说:“阿尔弗,今天出去吃吧,我请客。”
  
  阿尔弗雷德深深陷入那双眼眸里金色的漩涡,职业性地抓起手中单反把学生的这一幕抓拍下来。无论是唇角秀挺的弧度还是眼边弯起的流光,都被不迟不早不多不少地记录了下来。
  
  他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北京了。
  
  似乎从他来这里的第一天起,这座城市给他留下的基本印象就是灰蒙蒙,这片灰蒙蒙的幕景里只剩下那唯一一抹明亮色彩,让生性追求阳光的加州青年移不开视线。
  
  离开北京的前一天晚上是五一假期,公寓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他强吻王耀的时候对方只是十分惊诧,惊诧之后却没有抗拒,默认般地接受了。
  
  
  
  3.
  

      【我欠你的不只是一句对不起】

  
  王耀无法推开他。
  
  他知道自己从小到大对异性都没什么感觉,但也是以自己生性无趣来加以解释。作为中国教育制度下的好学生产物,他像千千万万个中国学生一样,按部就班地走完小学中学来到北京读大学,如果不是跟随导师前往巴黎的那次写生实习,他以为未来自己也会这么循规蹈矩下去。
  
  故意画出一个构图严重不协调的简笔画,以至于还是陌生人的摄影师也忍不住开口提出建议。金发青年停下自己的脚步坐在他身边的那一刻,心里泌出的掺了蜜一样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像偷吃糖果的孩子。
  
  “我叫王耀。”那时他假装一脸无所谓地递给对方联系方式。
  
  接到他的电话,知道他来北京后急匆匆地下楼开门,甚至跑丢了一只拖鞋,打开门看着对着他张开双臂的美国青年,想也没想地抱紧了对方。
  
  “流浪人员,住在这里可不能白住。”
  
  当然不能白住,王耀赌气地回应着他的吻。
  
  摄影师的唇舌和他整个人一样炽热温暖,勾勒他牙齿轮廓的动作还有些青涩。两个显然都不是老手的青年笨拙地亲吻在一起,直到胸腔里的空气不足以提供呼吸。
  
  王耀伏在阿尔弗的肩头,任凭对方的胳膊搂住自己的腰肢,心脏因为兴奋、庆幸和某种恐惧跳动如擂鼓。
  
  兴奋是因为前所未有的体验,庆幸是察觉到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恐惧却是因为未知的前方。
  
  是的,他是一个太过理性的人,所以仅仅是两个人握住手第一天,他就被未来的焦虑和担忧所困扰。
  
  他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计划着自己要考哪一所重点中学,初中一年级就决定好学文还是学理,高中二年级就想好要学建筑专业,大学一年级就为留学宾大而奋斗。他的每一步都是斟酌三次后走好的,每三步在走前一步时就确定好了方向,而阿尔弗雷德是他人生轨迹的意外,一个他宁愿偏离轨道也不想排除的意外。
  
  这是2011年的5月,阿尔弗雷德离开北京后走遍了中国大江南北,拍了一系列极具价值的照片,在2012年的5月20号突然出现在王耀的公寓里。
  
  王耀怔怔地关上门,看到一副巨大的用照片拼成的中国地图,北京部位,正是去年阿尔弗抓拍的王耀的照片。
  
  “你的男朋友是个穷酸的流浪者,”阿尔弗拦住他的肩膀,指点江山般地向他展示这个特殊的地图,“于是他把你祖国所有的景色都送给了你。”
  
  “你还知道回来啊……”王耀给了他一个白眼,拉开抽屉给他看摆的整整齐齐的信笺,全是这一年阿尔弗在全国各地寄给他的,严格地按照日期排列整齐。
  
  阿尔弗从背后搂住他的腰,说对不起,耀,我没法总是陪在你身边,但是我对你的爱并不会因为我们的距离而减少。
  
  王耀一边嫌弃地说太酸了受不了,一边就回过头埋进了他的怀里低声笑,笑得眉眼如波,舒展生动。
  
  那本他个人的摄影集后来获得了2020年的POYi,摄影集的最后一页就是一张微缩的用照片拼成的地图,阿尔弗雷德在获奖感言中被问及,为何独独空缺了北京这部分。
  
  他笑着回答:“一张地图收不尽全中国的风情,心脏这个部分的缺口是用来收纳所有我错过的风景。”
  
  
  
  
  4.

      【你欠我的不只是一场远途旅行】

  
  
  2014年,顺利毕业的王耀整理好自己挑不出毛病的简历,开始向各大城市人才市场投放。
  
  工作的忙碌和生活的巨大压力,让他挤不出时间一封封看自己浪漫的男朋友从南半球或者北半球,北美或者中东发来的充满爱意的照片。疲惫至极的时候甚至没来得及把一句“晚安”的回话发出去就陷入了沉睡。
  
  争吵爆发在王耀的23岁生日那天,阿尔弗雷德放弃了新西兰的摄影展,抱着给他一个惊喜的想法飞到了北京,敲开熟悉的公寓大门却没有见到熟悉的人。那对中国情侣为难地解释说上一个租户的那群学生已经毕业了,搬走了。
  
  那王耀呢?
  
  他冷静地掏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才意识到他们两个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认认真真地进行一次实质性的谈话了,每次都是无关痛痒的问候和关心。
  
  这份恋爱在直线距离的巨大数值面前,终于暴露出它的空虚感,不安全感。
  
  他发动所有人脉最后在一所狭窄阴潮的地下室找到了刚刚应酬完喝得双眼泛红,东倒西歪的王耀,他难过地看着他塞纳河畔灵秀独特的东方男孩,他所有灵感的来源,焦躁不耐地扯着领带,含糊不清地说着脏话。
  
  “王耀。”
  
  昏暗的地下室只有一盏灯,幽黄的灯光模糊了王耀的双眼。
  
  阿尔弗雷德还记得法国那些天,他一边换胶卷一边听那个学生侃侃而谈自己对宾大的向往,那时候他双眼清澈,方向明确。在他们上一次的分别的时候,王耀还在准备申请宾大的材料。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呢?
  
  “不想考了,我累了。”王耀揉了揉因过度饮酒犯疼的额角,“我想直接出来工作,赚钱,我已经没有那么多学术上艺术上的热情了。”
  
  他也没有那么多资本来消费这些热情。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搬了呢?”
  
  “我说了,”王耀的眼睛红的可怕,醉意褪去后的红让他的眼角都挑出让人心惊的颓然,“可是你没有回我。”
  
  那个时候的阿尔弗雷德正在破冰船上度过一段漫长的无信号区。
  
  “开始的时候我每天都在和你说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不管你有没有回。”
  
  “就像你寄给我的那些照片,第一二年的时候我觉得感动,浪漫,富含诗意;但是第三年我就渐渐毫无感觉,第四年了我会想,我是和这些照片这些信谈恋爱吗?”
  
  王耀解开领带扔在漆皮掉落一片斑驳的长椅上,“阿尔弗雷德,你每天醒来的时候想的是今天要往东还是往西,今天去看地中海的日出还是冰岛的极光,而我每天醒来的时候想的是今天的水电费,今天的住宿费,今天的交通费。”
  
  “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现在我们面对面站在这里,你首先问我的也是为什么不告诉你我搬了住址,而不是问我为什么搬。”
  
  王耀很优秀勤奋,但是这座城市并不缺乏优秀勤奋的人,更不缺乏和他一样勤奋优秀还有天赋背景的人。
  
  退掉大学期间和同学合租的公寓的时候,他安安静静蹲在地上收拾阿尔弗雷德寄给他的那封信,没有了最初的动容,只剩下考虑这么多信要放在哪儿的烦恼。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指着亚历山大三世桥,兴致勃勃地跟我说它的设计理念和背景故事的样子。”
  
  “我以为你永远是那个一腔热血纯粹又理性的建筑生,却忘了你总有一天会毕业。”
  
  “我记得你说过讨厌喝酒,现在你已经可以为了所谓应酬挤出笑脸做自己讨厌的事了。”
  
  “我记得所有关于你的事情,可是却不知道你还记得多少。”
  
  阿尔弗雷德从口袋里掏出机票。
  
  “所以我猜,你大概也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今天是你生日,我原本想带你和我一起进行一场远途旅行。”
  
  “我去不了,”王耀苦笑,“阿尔弗,我没法陪你去远途旅行,我还在实习期,我会被辞退,公司永远不缺少我这个年纪我这个学历的人,但是我缺一份工作。”
  
  “就像你做不到找一个安稳工作在一个地方驻扎下来陪我,我也做不到。”
  
  我欠你的不止是一句对不起,你欠我的不止是一场远途旅行。
  
  
  
  5.
  

       【我走遍天涯海角看潮起日落】

  

  我是一名摄影师,我让自己在全世界流放,我的脚步遍布七大洲四大洋,我拍腻了全球300多个城市和乡村,最终把目光对准了景色罕见的南极。
  
  去南极的前一天我给我的男朋友打了一通电话。哦,他是一个腼腆内敛的中国人,虽然不爱和我说甜言蜜语也不会撒娇卖萌,但我还是爱他并且知道他爱我,爱惨了。
  
  但是他没有接。
  
  我有些失望,但又释怀了。毕竟我的男朋友是个忙碌起来只能靠泡面度日的建筑生,虽然我不能理解这种结合理性与感性,技术与艺术的专业为什么要用这种促进猝死的方式传授,但出于心疼和习惯我决定不再打扰他。
  
  2017年的5月20日,是我和他认识的第七年,在花光所有积蓄后我认命地就在澳洲,用最后的钱给我的东方甜心寄了我在南极和企鹅的合影。
  
  

  6.

       【也看过一张张脸幸福或落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历史的原因,很多中国的建筑生对于宾夕法尼亚大学总是抱着特殊的情结。王耀也不例外,从进入大学的那一刻起,他就为进入宾大而奋斗着。

  
  五年之后,所有的热情被时间的水流磨成幻影。
  
  他放弃了宾大,他没有钱,他需要工作。这就是很现实的原因,如果阿尔弗雷德需要更现实的原因,那就是他真得已经不是2010年塞纳河畔那个无忧无虑的学生了,没有了经济基础依托的梦想,就是建在半空中的高墙,一颗疲惫地浮沉在社会的深海的心,早就没了最初的基于学术上的研讨的热情。
  
  无论是公司破产失去工作的父亲,还是高中毕业需要高昂学费的弟弟,都是存在在他指尖边亟待解决的现实。虚幻的只剩下他那个浮云踪迹的男朋友,他像加州的阳光那么热烈,他的爱情像伊比利亚半岛竖琴声般动人心弦。
  
  可是太遥远了,他抓不住。
  
  毕业大设计的时候他昏睡中打翻了墨水,醒来看着被墨汁淋的面目全非的做好三分之二模型,还有桌上台历用刺目红笔画的日期,几乎崩溃。
  
  他颤颤巍巍地拿起手机拨通那个号码,等来了十几分钟的忙音。
  
  
  
  
  7.
  
  【如果能再一次把你拥入怀中,我会不会能假装并非一无所有】

  

  王耀没有收到了我的信,没有看到穿得圆圆滚滚的我和圆圆滚滚的企鹅,所以更不会嘲笑一句“真蠢”,在照片上印一个吻。
  
  因为他早就不住那里了,2014年他就搬离了,他收不到这封信。
  
  我只是习惯了,习惯了在寄信的时候填上那个住址和收信人,寄出去之后才反应过来。
  
  就算这封信自己插上翅膀飞到他手里他也不会在上面印一个吻,因为三年前我们就分手了。
  
  2014年的十月,我离开了北京,再没有回到过那座灰蒙蒙的城市。

—END—

*每一小节开头加粗句是引用的许嵩《宇宙之大》歌词

*不要问我“名句”企划为什么我选的是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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